晚上的小區很安靜，偶爾有一兩家電視的聲音透出來，伴隨孩子的歡鬧。

兩人從於朵那裏出來，秦渺不知道該和裴景說些什麽合適，謝是謝過了，但人情不是謝過就能還的。

想了良久最後說起她和於朵的故事。

剛畢業那會兒，沒有目標很迷茫，害怕人說閑賦無所成，就聽從家裏的安排進了家不錯的企業。

但通過走後門進去，再加上沒有那個能力，過得如何不用多說。

體力方面倒沒什麽問題，沒人會打她，就是精神壓力壓得人喘不過氣來，每時每刻都被批評，或者被冷眼。

特別難過的時候還沒個人站在身邊。

滿身的負能量也幾乎把所有的朋友都嚇跑，連自己都開始厭棄這樣的自己。

滿三個月時終於離職，當時頂著家裏的壓力，做著過完年就和剛從西部回來的墨一同去G市找於朵的打算。

彼時心火旺盛，信心十足，期望的規劃裏是攢到一年積蓄，回L市開家小店。

但後來的結果是她失信於她們。

忙裏忙外的於朵自然最為失望，她發過去的解釋石沈大海，因為心虛和愧疚，她之後也一直沒敢聯系於朵。

兩人便就此漸行漸遠。

然後因為現實終歸殘酷，現在墨一聽從家裏勸誡當了老師，而她的運氣還不錯，舊景讓她賺到了錢，得以繼續寫作過活，唯有於朵還堅持夢想如願開了店。

但開在G市，沒有回L市。

“我們三個裏面，就朵朵最靠譜，做事有計劃能堅持。”

“很對不起她。”

都說知道親近的人不會記恨自己，做出傷害的事情來反而更容易，但於秦渺而言，卻是恰好相反的。

因為越是親近越是害怕對方失望。

沒有百分百的把握，她做下決定的時候會忐忑會不安，會考慮到最壞的打算，然後理性和感性一沖擊碰撞，就自然而然開始糾結。

而糾結和逃避又是沒有計劃的體現。

但這種在她腦海裏根深蒂固的怯弱，當初一時孤勇打破，她為自己活了一次，就不可避免的讓別人失望了。

裴景突然問她，“累嗎？”

“累啊！”

秦渺擡頭看看夜空深吸一口氣，回答得很快，“但不知道該怪別人還是怪自己。”

“恨別人無休止的以愛為名給予的禁錮，也恨自己沒主見所以只能隨波逐流，爭不清誰錯得更多，或許都有錯。”

“還好，最終我只是讓別人失望了，卻沒讓自己也失望。”

她腳步輕快的走在前邊兩步，背著手回頭朝他笑言，像是在說別人的事，已然看開的雲淡風輕。

暗夜下眼角眉梢都在熠熠生輝。

眨眼間七月中旬原來已經是暑假時間，高鐵票迎來緊缺小高峰，兩人只能買到時間段不太好的票。

需要早起，到L市才上午十點多，而且不巧，恰逢十五禮佛齋戒。

秦渺去H市前已經把L市的房子退租了，頂著困頓陪裴景一起到酒店辦好了入住，給他指明找特色美食的路線，便獨自去了趟廟裏。

近來她反覆無常，向佛祖許的願次次都不同，唯與裴景有關這點還照舊。

盼放下執念和他再無糾葛，但如今糾纏更深。

佛祖聽到的似乎是她內心深處偷藏起來的真實想法，既是如此，“我能奢想他也有愛上我，呵護我的一天嗎？”

這兩三年都是在L市活躍，秦渺對大大小小的自然或人文景點，還有吃喝購物的地方很熟。

和裴景溝通了一晚上就定好了計劃。

兩人第一天在市區閑晃一圈，第二天報了個扣扣出游群的短途計劃，跟著群友到附近區縣的偏點去徒步。

第三天是妹妹的生日，已經在扣扣上找過她，讓她那天回家吃飯，然後晚上去唱歌。

這天就給裴景自由活動，隨便他自己安排。

前兩天很順利，晚上從小河谷淺灘回到市區，裴景沒立即回自己的房間，而是跟在秦渺後面進了她房間。

靠在門邊看秦渺被曬得紅彤彤的臉。

“你明天什麽時候回去？”

很久沒有過這麽大的運動量，過淺灘的時候還因為裴景的嚇唬差點摔水裏，秦渺此時只覺得渾身酸疼，趴在床上氣息奄奄。

“晚點吧……回去一個小時就到了……”

現在還算不錯，沒到春節，家裏沒有那麽多奇怪的親戚，要不她都不想回去。

“晚上會上來唱歌？”

“嗯……”

“你自己回去吃好吃的，我呢？”

“其實沒有好吃的……我家做菜做得最好的……是我大姐夫……他現在不在家……”

聽她有氣無力的說話，裴景皺眉，“真的很累？”

“都是你害的……”

河谷裏有個小涼亭，折返時還要再經過的，她和另外幾位走不動的妹子打算在涼亭歇著，等他們回來就行了。

結果裴景硬是拽她繼續，過河的時候還從背後唬她一句，嚇得差點掉水裏。

“明明是你平時太缺乏鍛煉了。”

而且荒郊野外也不知道前邊還要走多遠，什麽時候能折返，他哪能放心留她在涼亭裏。

“自從不用再八百米體測，感覺人生都光明了，鍛煉神馬的就是天邊的浮雲……”

這麽討厭運動可不行。

裴景搖搖頭不認可，但是看她現在可憐兮兮的像只小懶貓，心裏還是一陣柔軟，“行行行！我的錯。”

“泡個熱水澡，然後好好睡一覺吧。”

秦渺不情不願的翻身坐起來，自暴自棄的道，“想臭著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秦蘭心在N市上大學，很愛玩的年紀，秦渺還沒把租房推掉的時候，每年寒暑假回來都會窩到秦渺那裏，圖個出門玩耍方便。

這次不得已回老家與世隔絕，耐不住寂寞，扣扣上早就和秦渺商量了。

說吃了飯出去唱歌，晚上去酒店和她擠一晚，第二天去找同學看個電影，然後再回家，行程剛好合適。

詳細周全，秦渺無話可說。

因為要趕晚七點的班車上L市，晚飯也跟著提前，她沒敢耽擱，吃了午飯就回去了。

秦以澤還沒從N市回來，家裏就她們姐妹倆，還有秦爸媽。

沒見到大姐一家，臨走前，秦渺把之前在H市買的那個長命鎖給秦媽媽收著，讓她改天大姐回來，就轉交給小外甥。

這趟來回匆忙，沒意外在門口見到了大伯母，被冷嘲熱諷幾句。

秦渺能忍，秦蘭心暴脾氣直接噎了她兩句。

“你理她做什麽？待會兒她又到外面說你不是，你越理她越有話說。”

“我就是看不慣她！嘴賤得很！”

秦渺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麽，還好她沒有帶裴景回來吃飯，否則估計飯還沒吃完，就全村都知道這事了。

村裏是默認帶異性回來，就是在談對象，而且已經到談婚論嫁那一步才會帶回家。

或者就是炫耀，往往哪個男生，甚至還只是讀初中的中二少年帶個同學回來，都能被說成有能力。

這些能成還好說，最後不成基本都會淪為村民口中茶餘飯後的談資。

秦渺聽得多了。

村裏沒有外邊世界那麽包容開明，所以雖然昨晚裴景那樣說，但她還是沒松口說邀請他一起回家吃飯。

就怕爸媽也會想歪。

秦蘭心主意正，剛上班車就開始興致勃勃的團購酒店附近的KTV，約了三個高中時候的同學過去。

秦渺自認五音不全，就只付錢作陪，窩角落裏玩手機。

扣扣上看到裴景是WIFI在線，猜他已經回到酒店，就發了條消息過去問候了一句去哪兒玩回來。

【裴景：哪兒都沒去，就逛了圈百貨大樓】

【裴景：你什麽時候回來？】

包廂開到十二點，現在才剛剛九點過，還早得很。想到自己撂下客人在酒店，自己跑KTV這種地方玩，秦渺覺得還挺不好意思的，斟酌著問了句。

【青苗：你要過來玩玩嗎？】

【青苗：雖然好像也沒什麽好玩的，我就坐著吃東西，然後玩手機】

【裴景：地址給我】

裴景回得很快很幹脆，這是秦渺沒想到的，還以為自己只是禮貌性的問問，他也會禮貌性的拒絕。

哪裏知道這麽不按常理出牌。

把地址發過去之後，她只好和秦蘭心一行解釋說待會兒有個朋友要過來。

秦蘭心倒是沒放在心上，因為秦渺一直是男性絕緣體，沒啥可值得猜疑的，就以為也是她的同學要過來。

心想著人多才熱鬧，還十分歡迎。

結果真等人到了包廂，推門進來才叫她傻眼，這樣一枚看著帥氣猜著多金的男人就是秦渺說的朋友？

裴景的到來讓包廂立馬陷入了低氣壓，期待的熱鬧氣氛非但沒有，還把原先的也凍住了。

KTV之夜以提早結束告終。

三人回酒店的路上，秦蘭心左看看再右瞟瞟，還是覺得不正常，她從來沒聽說過也沒見過秦渺聯系男性朋友。

這麽突然冒出來一個住一起，明顯是同行的，沒貓膩她不信！

回到酒店，裴景回房拿生日禮物給秦蘭心。

秦蘭心趁秦渺在洗手間，偷偷的小聲問裴景，“你和我姐什麽關系？她男朋友嗎？”

裴景挑眉，“怎麽會這麽想？”

“因為我從來沒看見過她有男性朋友啊！前兩年我媽說給她介紹對象，她還說不打算結婚，我以為她是百合呢！”

“你知道寫小說的也算文藝工作者，我覺得可能性挺大的。”

裴景差點笑出聲來，“讓你失望了，我不是。”

至少現在不是。

秦蘭心聽到答案是有點失望，但失望過後就是若有所思，“我姐不會真的是百合吧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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